宋錦瑟一顆懸在嗓子眼裏的心才剛剛落下一半，就因為主刀醫生的這句話又瞬間提了起來。

心裏暗道了一聲“糟糕”！果然，下一秒宋錦瑟就感覺淩淵的手用力地緊握了一下。捏得她的手指差點被他給生生地折斷！

這個醫生，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

雖然有些氣憤醫生的態度，可人家畢竟剛將淩淵的母親從死門關搶救了回來，所以宋錦瑟也不好多說什麽。

倒是淩淵，在短暫的失態之後很快就調整了自己的情緒，“您說得是，這次是我的失誤。您放心，不會再有下一次了。”

見淩淵態度誠懇，主治醫生也不好再多說什麽。只捏了捏眉心，有些疲憊的說道，

“你母親的病已經越來越無法控制，再不能對癥下藥的話，下一次她的自殘恐怕就更嚇人了！”

“自殘”兩個字像刀子一樣紮在淩淵的心中，他用力的閉了閉眼。半響才艱難的答了一句，“我知道了。”

......

因為打了麻藥，所以淩母從手術室推出來的時候還在昏迷狀態。

她雙眸微闔，安靜地躺在病床上。因失血過多的臉頰顯得蒼白而憔悴！

如果單看表象，宋錦瑟怎麽也想不到這個安靜得就像木偶一樣的女人會做出自殘這種瘋狂的事情。

但經歷過上一次的突然發狂和這一次的自殘，宋錦瑟知道，這個女人的病情已經快要進入不可控的狀態了。

她下意識地擡眸看了一眼身旁的淩淵，只見他站在離病床咫尺之遙的距離，卻遲遲不敢跨出那最後的一步。

雖然不是當事人，但宋錦瑟卻很能體會淩淵這種情怯的感覺。有些東西，你越是在意，反而越不敢輕易接近。

但宋錦瑟也知道，這種時候，任何的勸解都於事無補！不親身經歷這種事情，你永遠都無法體會這種切膚之痛！哪怕，你是一個近距離的旁觀者。

所以宋錦瑟只是安靜地站在淩淵的身邊，默默地陪伴著他。

也不知過了多久，淩淵終於走到了病床邊，用顫抖的雙手揭開了搭在淩母身上的被單。

有那麽一瞬間，宋錦瑟很想要開口阻止淩淵。因為她知道，那白色的被單下面掩藏的是怎樣觸目驚心的傷口。

那些血淋淋的傷疤，如果被淩淵看到了，不知道會給他帶來怎麽樣的沖擊？

可是宋錦瑟很快就意識到，淩淵的這個動作已經預示著他知道了淩母自殘的事情。

所以終究宋錦瑟什麽都沒有說，她只是不著痕跡地後退了幾步，轉身離開了病房。體貼地給淩淵留下一個獨立的空間。

那天晚上，淩淵一直在病房裏待到了半夜。等他走出來的時候，宋錦瑟清楚的發現他雙眸微微紅腫，泛著細密的血絲。

可是宋錦瑟卻什麽也沒有問，只安靜地迎上去，給了淩淵一個體貼的擁抱。

接下來的幾天，淩淵都一直陪在淩母的身邊。除了必要的公務之外，他幾乎大部分時間都泡在了醫院。

淩淵既沒有出差，又連續幾天沒有回老宅。自然引起了淩老爺子和羅錦鳳的註意。

也不知道羅錦鳳是不是從哪裏聽到了什麽風聲，是以這天宋錦瑟回老宅拿換洗衣物時就被羅錦鳳堵了個正著。

她再三追問宋錦瑟淩淵的下落，語言間咄咄逼人。

當著淩老爺子的面，宋錦瑟自然不好多說什麽。雖然她心裏隱隱猜測淩淵會有所行動，可是因為這只是她的猜測，並未得到淩淵的親口證實，所以宋錦瑟還是不能透露淩淵的行蹤。

好在她和淩淵不和，在淩家已是人盡皆知的事情。所以宋錦瑟擺出一副“一問三不知”的態度，也算勉強將羅錦鳳給敷衍過去了。

等宋錦瑟在公司煲好了雞湯帶去醫院給淩淵時，她將此事輕描淡寫的告訴了淩淵。淩淵當時並未多說什麽，可是宋錦瑟卻從他堅定的眉宇間看出了一些端倪。

果然，等淩母病情徹底穩定下來之後，淩淵主動提及要回老宅一趟。

因為預感到了會有一些事情發生，所以宋錦瑟放下手中的工作跟了回去。

對此，淩淵起初是拒絕的。他說，“宋錦瑟，我不想你看到我狼狽的樣子！”

從淩淵的眼中，宋錦瑟看到了他的破釜沈舟。

其實她和淩淵都心知肚明，這一次回去的結果會是怎麽樣的。可是身為人子，淩淵卻並沒有半點選擇的權利。

哪怕等待他的是羞辱、刁難和冷嘲熱諷，可是這一步，他依然必須堅定地走下去！

宋錦瑟既心疼這樣的淩淵，又覺得自己很沒用。因為這種時候，除了默默的陪伴，她竟然什麽都不能為他做。

“淩淵，在我面前狼狽，會讓你覺得很丟人嗎？”

她輕輕地摸了摸淩淵的臉頰，手指沿著他英挺的鼻梁游走到他的弧度完美的薄唇上。

淩淵輕輕地吻了吻她的指尖，黑曜石般璀璨的眼眸中有覆雜的光芒快速的閃過。

他沈默著沒有說話，過了好一會兒才輕輕地點了點頭，答道，“我可以在全世界的面前丟臉，卻唯獨並不想在你的面前丟臉！”

這一刻，淩淵褪去了他身上的玩世不恭，也沒有任何甜言蜜語。但他的這個回答，卻讓宋錦瑟內心深處某個堅硬的地方瞬間就柔軟了下來。

按說這樣的答案，原本應該讓宋錦瑟覺得開心才是。

因為唯有在乎到極致，你才會在意她的感受，不想在她面前丟臉。

這意味著，她在淩淵心裏有著十分重要的地位。

盡管在這之前，宋錦瑟一直不敢相信這種近乎天方夜譚的事情。

可是在經歷過最近的種種事情之後，這一瞬間，看著淩淵眼中掩飾不住的難堪和狼狽，宋錦瑟卻突然十分堅定的相信，她在他心裏確實有著舉足輕重的位置！

若換一個時候，這個認知一定會讓宋錦瑟欣喜若狂。可此時此刻，她卻無論如何也開心不起來。

心裏像打翻了五味瓶似的，酸澀難耐。宋錦瑟擡眸對上淩淵的視線，以半是玩笑半是認真的語氣說道，

“真遺憾呢淩先生，我還想一輩子都能見證你丟臉的時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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